2010年2月23日星期二
談琰之感受
2010年2月22日星期一
「聽」「看」張永宙
李晴
一月十九日於澳門文化中心綜合劇院欣賞了張永宙小提琴演奏會,無論在曲目、個人實力或與鋼琴家安祖.馮.奧縈( Andrew von Oeyen)的默契等方面,感覺都非常「讚」!聽,聽出耳油;看,看出功架。「聽」、「看」張永宙,就是讓人很放鬆、很享受!放心地嚐盡古典音樂的美。
上半場演奏布拉姆斯的作品:C小調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樂章(WoO2)選自《F.A.E.奏鳴曲》及D小調第三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作品108。對前者的感覺大於後者,尤其小提琴起頭的三連音音形,一下一下印記在腦海,容易進入聽覺的記憶,而當鋼琴加入,心跳隨住「清而重」的鋼琴音跳躍不斷加快,與小提琴不斷往前,直到推進高點,看得到張永宙弦上弦落的力度,她鮮藍色長裙及深黑色的長髮輕柔地擺動,再配合強勁的拉琴動作,輕重奇妙結合著,感情隨意綻放,引人注目。在重音的節奏下,甚至奧縈整個身體都跟著她一同躍起,勁道十足,主部旋律深刻和強烈,似小提琴和鋼琴較勁、似張永宙與奧縈爭論、似一男一女的爭強好勝……副部的出現立即緩和了剛才的緊張,悠揚輕柔的感覺很舒服,嚮往自由中的寧靜,但漸漸去到帶點悲涼的部分,似悲哀的哭泣,又似流浪的孤寂,《F.A.E.奏鳴曲》的主題,德文「Frei Aber Einsam」意即「自由但孤獨」,無敵是最寂寞呀,聽到呀!一個短暫的感覺又被豐富的「三音:Fa、La、Mi」狠狠地打破了,回到最初的「強勁」,靜與動的對決,全曲就是對比十足,起起落落不休,到最後波瀾壯闊到一點突然帶點詩意下圓滿結束,很華美下完結,主「SALE」「重」的濃郁味道。而D小調則偏「靜」,從「快板」和「柔板」中,你會聽到小提琴的優美,和鋼琴的活潑,「快板」、「柔板」及「富感情的稍急板」都給溫柔的感覺,甚至「激動的急板」,雖有時聽到鋼琴音的洶湧及小提琴的激動,但整體較為平靜,總覺得抽象的東西故意讓大家喜歡想什麼就什麼,沒有傾向於特定情感,當時當刻任何情緒都有再延伸下去的可能,「抽象」著眼於激發人們的想像和思考吧。當時,我沒多餘思考,只留意張永宙與奧縈如何教大家去肯定布拉姆斯的才華,「看」他們琴技精湛的流暢,「聽」現場「拉闊」的感動……
下半場,她,換上鮮粉紅色的長裙,他,則以全黑西裝配鮮粉紅色的胸前袋巾,男女非常合襯,良好默契再加分下,演奏希奧法尼狄斯的一首為小提琴與鋼琴而作的幻想曲,是澳門首演,挺特別的一首作品,和弦特別多,亂飛穿插似的,小提琴中段小鳥高歌,似清晨被鳥兒叫醒的一刻,自然醒過來的感覺,高而不尖,很舒服。能聽一首為張永宙而寫的作品,再由張永宙親自演奏,使人有最直接、最有說服力去品嚐作品味道的感受。另一首法朗克的A大調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顯示建築美的樂曲,由「小快板」聽到主題旋律淡淡的起伏為引出浪漫的鋪陳,慢慢進入心靈,女孩子明顯會有感覺的部份,勾起記憶的聲音,連接段帶入副題不突然,很舒服的「過境」,到「略快的小快板」為止,都有很多細膩的部份,有感情的人都不難有所共嗚,一步步製造浪漫的、悲傷的、和諧的、激情的……讓大家享受到音樂結構上的威力,下次有機會再聽這首樂曲,大家不妨細聽它的「架構」,你會跟隨移動情感,有「enchanting」的感覺!一首與一首之間都充滿著期待,享受內心不停找尋下一個待命的情緒,又似享受香味撲鼻SPA中的樂趣,薰陶下找到能放鬆的「結」。完場後兩人更幾度謝幕,看得出他們喜歡澳門樂迷,加送兩首「安歌」樂曲,以「經典」和大家分享:艾爾嘉的《愛之禮贊》----小提琴曲中的著名小品,又喚醒了聽覺的記憶,優美的旋律感受愛的晴空,內心突然廣闊,從文化中心回家路上不停的哼唱著的旋律,非常好聽!還有韋華第的《四季》協奏曲「夏」--急板,看不清手指與手指在琴頸上及黑白琴鍵上快速地「飛揚」,非常好看!「經典」的東西,就是忍不住加「非常」兩個字吧?接近兩個小時,眼睛耳朵、台上台下音符連成一線,精彩度可以藉著觀眾的掌聲去確認自己的肯定,嘩,非常「讚」!
張永宙自出道以來,演遍歐亞和南北美洲,很多有份量的樂團都與她合作過,大家不單要用耳欣賞,還要用眼:她,拉琴功架十足,運弓似揮劍,剛強味濃。而奏出動人的音韻,又柔情似水,剛柔並濟,演奏每一首作品都遊刃有餘,是個「穩固」、「壓得住場」的小提琴演奏家。這次又夥拍同樣具豐富經驗的鋼琴家奧縈巡迴演出,經驗加經驗,實力加實力,氣質加魅力,真的贏盡聽眾的讚賞,大家完全放心地懷抱古典音樂,認識她的優美、她的細膩,絕不懷疑地聽、絕不懷疑地看。
這樣「聽」、「看」張永宙的小提琴演奏會,就是一個享受!
2010年2月12日星期五
自由而孤獨的音樂對話---評張永宙小提琴演奏會
沒有一絲的等待,眾所矚目的小提琴家張永宙(Sarah Chang)與鋼琴家安祖.馮.奧縈(Andrew von Oeyen)互換眼神後,隨即展開布拉姆斯的《F. A. E. 》奏鳴曲中的C小調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樂章」。這個暖場曲開始有些急促,倒也配合著警示意味濃厚的開端。以「F-A-E 自由而孤獨」為主題,首次聽到此曲的錄音版本時,令我聯想到一段兒子與母親的對話。他是小提琴,她則是鋼琴,一開始他對她激昂地訴說理想,她則是在中央樂段適切地吐露人生的智慧。最終不失尊嚴的圓滿結束,肯定自由是必需,而孤獨也是必然。自四歲習琴、八歲即獲得紐約愛樂團和費城樂團合奏機會的張永宙,神童如她,也比任何人都深刻的感受到自由和孤獨的深層意涵。或許她藉由演奏此曲,率先連結自己和台下人群對話。接下來,她則要透過琴音的交流,創造同時代互相逕庭的布拉姆斯和法朗克(César Franck 1822-1890)的對話機會。儘管在當時他們各倨一方,不分翹楚,但時間洗煉出樂曲的菁華,而觀眾的耳可以自由感受一切。
布拉姆斯完整的D小調第三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中的第二樂章柔板,聽來溫潤順耳,直入人心,彷彿有雙厚實雙手的輕撫,撫去失落者心中潛藏的憂傷。在法朗克的A大調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中,頭尾兩個表現不同的小快板總是蘊含著耐人尋味的驚喜。兩種樂器的唱和發揮自如,穩重的鋪排卻不失輕盈的轉移,最後的結尾更是絕妙。據聞,張永宙目前所使用的小提琴是由一代名製琴家Guarneri del Gesu於1717年所製的琴,再加上個人的天賦異稟,彈指間能在細微之處婉約動人,也能在澎湃激昂時展現輝煌明亮的色彩,這兩個特點完全在加演的艾爾加(Edward Elgar 1857-1934)《愛的禮讚》,以及韋華第《四季》名曲中表露無遺。
全場音樂會值得注目的焦點,除了小提琴家張永宙之外,鋼琴家奧縈也有十分稱職的表現。事前選擇演出搭檔的重要性不容分說,而演出中情感拋接的拿捏更是需要絕對的默契,作曲家和演奏家的關係更是如此。這裡要讚揚的是作曲家和演奏家之間,以及演奏拍檔之間創作對話的難能可貴。這兩層關係可以從音樂會下半場一開始呈現西奧法尼狄斯(Christopher Theofanidis b. 1967)專為小提琴與鋼琴而作的幻想曲中獲得百分百的感動。弓弦和鍵盤時而緊湊時而泰然的互動,而相同的和弦有其重覆的深意,最後則以小而美的敲擊作結,是西奧法尼狄斯認為「最純粹的方式出現,以此表達醒覺的一刻」。依此看來,這首曲子是整場小提琴演奏會的高潮,張永宙和觀眾分享,她對音樂無盡的熱愛、堅持和自由聯想,不論古今音樂,她永遠都樂在其中,找到最具自信的姿態。
這就是張永宙
一月十九日, 文化中心綜合劇院, 「冬日奏鳴曲 – 張永宙小提琴演奏會」, 所選曲目固然都名噪一時, 然而這晚樂迷蜂擁而至, 可能大都是為了這位舉世注目天才橫溢的優秀小提琴演奏家。
英俊高佻的鋼琴家安祖‧馮‧奧縈 (Andrew von Oeyen), 伴著一身瑰麗彩藍的張永宙, 在掌聲中步出舞台,演奏會上半場安排了布拉姆斯的兩首樂曲, 第一首是他在二十歲時寫成的C小調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樂章, 選自《F.A.E.奏鳴曲》, 為其中的第三樂章, 起首小提琴的三連音音形, 很有點像貝多芬《命運》交響曲那標誌性的首句, 兩位演奏家的演繹, 盡情表現了諧謔曲的特點, 兩種樂器緊密無間地彼此呼應, 如一對好友攜手歡快跳躍前行, 隨後迴旋共舞, 中段轉為悠揚抒情, 低吟淺唱, 猶如疲累後的稍稍歇息, 卻又很快地回復了開始時的激情, 三連音自始至終貫穿全曲。
第二首D小調第三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 由四個樂章組成, 快板 - 柔板 - 富感情的稍急板 - 激動的急板, 此曲在布拉姆斯五十五歲, 歷盡人生悲歡離合後寫成, 一開始時旋律柔和而內斂, 飽含情感, 然後漸趨激烈, 小提琴與鋼琴你追我逐, 爭持不下, 似有難言的焦慮與不安, 演奏者顯然也完全感受著這一份不平靜, 可以看到張永宙拉奏之際, 時而低首蹙眉, 時而俯身傾前……
中場休息回來, 張永宙換上一身艷麗桃紅, 續與安祖合作奏出希奧法尼狄斯(Christopher Theofanidis, 1967)為她而寫的幻想曲, 此作品在澳門是首演, 根據資料, 作曲家寫此曲的主旋律時, 正值他的愛女降臨人世, 短短樂章, 傾注了作曲家的無限柔情, 也正如幻想曲之名, 充滿著對未來的期盼與憧憬。
A大調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是法國作曲家法朗克(Cesar Franck 1822-1890)的傑作, 此曲特點為採用他獨創的「聯篇曲式」, 即在不同樂章中出現近似的主題。 第一樂章中庸小快板, 奏出主題旋律,輕柔抒情, 小提琴和鋼琴如一雙戀人相互依偎, 然後, 激情漸漸顯現……第二樂章快板, 在第一樂章的主題上略為變化, 稍強, 輕快明朗, 情感的傾注淋漓盡致; 第三樂章宣叙調, 適度的中板, 優美而冷清, 碎步遊走的音符如月夜下小溪的泠泠水聲, 似要輕輕撫平上一樂章的激動, 末尾以小提琴的一聲悠長喟嘆結束; 最後是略快的小快板, 重現甜美的感覺, 有一份如釋重負的輕快。
音樂會既定曲目至此演奏完畢, 在聽眾熱烈鼓掌下出場的兩首安哥樂曲, 艾爾加的《愛的禮讚》和韋華第的《四季》, 即使不是樂迷, 都可能早已耳熟能詳, 然而張永宙仍為聽眾帶來無限驚喜。
《愛的禮讚》由衷地述說著一八八八年作曲家與未婚妻之間的深情, 後來翻看她少年時演奏同一樂曲的錄影, 早慧的她, 當年的演奏技巧已遠遠超越了她的年齡, 完美無瑕的琴音仿如天籟, 令人悠然忘卻人世間種種煩惱……而這一晚, 張永宙的演繹甜美依然, 惟比起少年時, 又似乎多了幾分深沉。接下來, 《四季》協奏曲「夏」-急板, 卻在電光火石間把聽眾從美夢中捲進另一個世界, 急速跌宕又錯落有致的旋律, 如天雷乍響, 如山洪暴發, 如浪濤滔天, 如萬馬狂奔……怎麼想像得到, 這樣一個風雲變色的夏, 就幻化自那四條琴弦, 一排琴鍵! 仿似經歷了暴風雨洗禮的聽眾稍稍回過神來時, 樂曲已然終結, 本來是安哥, 卻反倒幾乎成了整晚情感最澎湃的一刻。
第一次蒞臨濠江, 便為小城樂迷帶來對音樂認知的昇華, 這, 就是享負盛名的張永宙。
「愛」是需要時間的── 談張永宙冬日奏鳴曲小提琴演奏會
在個別匆忙人士趕進場之際,布拉姆斯的C小調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的主題從張永宙的小提琴帶出,與鋼琴有力量的互相對答,逐漸把觀眾的凝聚力集中在舞台上,把樂曲及主題層層推進,散發年輕的瀟洒,年輕青春的活力,把整個演奏廳的情緒以短短五分鐘的時間聚合。之後又是一次遲到者的進場,多少也打破了音樂會的連貫性。
接著是D小調第三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的演奏。這首樂曲是布拉姆斯五十五歲所完成的作品,積聚了數十年對愛情追求的內心情感,作品似乎是對一份愛的寫照。第一樂章快板的初段,小提琴聲深刻而平靜地奏出抒情的旋律,而鋼琴營造寬廣的空間,小琴的旋律無受拘束的無限伸展,隨著鋼琴聲的情緒變化,仿佛訴盡環境的變幻,小提琴一再奏出主題旋律,不斷強調主旨不變的情緒。第二樂章柔板,是情深款款的樂章,屬於內心深處的一種獨白;第三樂章富感情的稍急板,樂章表達了按捺不住的感情,正尋找感情的出口,不安、焦慮有待解決的情緒不斷湧現;上半場以第四樂章激動的快板將樂曲以激動的心情結束,而該種結束,是無休止的吶喊。
樂曲本身有著深刻的內涵,有著揮之不去的深層情意,好像是作者窮一生的努力都未能得到的愛的反映。張永宙跟安祖.馮.奧縈(Andrew von Oeyen)舞台上的演出可以說是合作無間,雖然兩人表現頗有默契,同時亦擁有相當的演出經驗及技巧,理應有著貫穿在場人士的力量,但是總覺得演繹可以更加深情。
演奏會不到半小時就到了二十分鐘的中場休息,還未深入沉醉於樂曲中,正尚在淺醉中便要醒過來。
在本澳首演的為小提琴與鋼琴而作的幻想曲為下半場的演奏揭開序幕。鋼琴首先奏出輕柔如絲的樂句,在空氣中輕輕略過,接著是小提琴細緻的展現,以及作曲家刻意的和弦注入,隨著樂曲的發展層層推進,速度越走越快,到最後俐落地停頓,結束幻想之旅。樂曲整體沉浸於平靜的變幻,有著溫暖而童話般的色彩。
接著是演奏法朗克的A大調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作曲家重要作品都是在他五十歲後所寫成的,換句話說,他的作品都帶著數十年的音樂及人生的閱歷。這首曲既然是結婚禮物,就是體現愛的各種表現:深情、濃情、情意綿綿、愛的湧現及激情等等。第一樂章速度適中的小快板:鋼琴聲像訴說的一個引子,小提琴徐徐步入愛的旋律中,帶有對愛的疑惑,主題一再以不同愛的姿態呈現,鋼琴聲扮演著深情的伴侣,琴聲互相訴說深情,正期待永恆美好的愛情。第二樂章快板,節奏明顯加快,鋼琴不再是平靜而深情的回應,有變化而激動的情緒,仿佛意味著愛情生活正面臨嚴正的考驗。第三樂章宣敘調:適度的中板:愛情的力量最終排除萬難,所有波折被撫平,重新展開愛情新一頁。琴聲的訴說不再是帶有懷疑的憧憬,取而代之是深情的表達,更深刻的傾訴。熟悉的主題音樂再次重現,愛意回復當初。第四樂章略快的小快板:坦誠地重奏鮮明的主題音樂,愛情得到再次的肯定,從半音開始,不停的轉調,濃縮了整段愛情故事的各種情緒,最後回到最初的主題音樂,之後再步步推進,散發耀眼的光芒,光彩奪目。一個激昂光彩的結尾,往往帶動著觀眾的情緒,熱烈的掌聲隨之雷動。
法朗克這首樂曲既然以愛為主題,為愛的聯想提供一個廣而深的空間,聽眾可以自由地伴隨樂曲,結合個人對愛情的深刻體會,到達一個完全屬於自己個人的體會。但對於演繹者而言,可能需要更實在的藝術演繹內涵,凌駕於技巧的之上,樂譜上的音符以外,屬於演奏者獨有的個性特質,來自演奏的感染力。演奏會的曲目本身含有豐富而深刻的內涵,本身已經有一定的力量能激發內心的情緒,但似乎欠缺一種貫穿體內血脈的電流,好聽,但可以更好。
「安歌」是艾爾加的《愛的禮讚》。該首樂曲,同樣以愛為主題,是作曲家為喜愛寫詩的妻子而作,樂曲充滿詩情畫意的浪漫色彩,在張永宙的演繹中,可能由於是「安歌」樂曲的關係,演奏的速度略為稍快,以至失掉其中的意境,實在有點可惜。而另一首「安歌」的作品是改編自韋瓦第的《四季》中的G小調第二號協奏曲《夏季》-急板,樂曲重新注入活力,聽眾從耳熟能詳的旋律中,容易被帶動,於是大家便容易留下愉快親切的印象。
整個音樂會,包括「安歌」在內,全長僅約一小時十分鐘,如果能上下半場多一首樂曲,讓聽眾更能感受演奏者的才華,相信演奏會令人回味的將會更多。
舞動的裙摆
2010年1月19日星期二,乍暖還寒。澳門文化中心綜合劇院早早坐满了熱愛音樂的男女老少,期待享受一場動人的演奏會。
首先登場的曲目是布拉姆斯的奏鳴曲樂章,選自《F.A.E奏鳴曲》。喜歡標題三個音符代表的意思「自由但孤獨」。因為偉大的作品都是痛苦的沉殿與淬煉,靈魂的孤獨被演繹成表面的自由,無人能分享。
第二首樂曲布拉姆斯的D大調第三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有四個樂章:第一樂章快板,開始旋律顯現的炙熱情感,帶給人無法克制的情緒;第二樂章柔板,宛如回憶般的思念過去美好的時光,帶着濃濃的抒情,揪人心結;第三樂章有著多愁善感的稍急板,一段輕鬆的間奏曲,帶着若有似無的哀愁;第四樂章激動的急板,迴旋曲式的奏鳴曲,一掃之前樂章的陰霾。
張永宙一襲綢緞的寶藍色長裙,華麗、深沉。在演奏過程中,好多時弓毛斷了,她用力扯掉之後,繼續激昂的表演。時而用力踩地板,時而後仰;時而蹬腿,時而前傾。舞動的裙摆、聖詩似的鋼琴和弦,加上小提琴拉長的旋律造成戲劇化的不安,使這首作品呈現深沉、陰暗的氣氛。
中場休息後,張永宙換了一身綢緞的桃紅色長裙,簡潔奢華,把女性的雍容姿態演繹得淋漓盡致,確是亮麗。第三首樂曲希奧法尼狄斯(Christopher Theofanidis b.1967)為小提琴與鋼琴而作的幻想曲(澳門首演)。獨奏小提琴的主旋律,是作曲家在女兒誕生那天所寫下的,內心萬縷柔情,這種感覺多少也落到了這個旋律裡。
第四首樂曲法朗克A大調小提琴奏鳴曲,是晚年時的作品。速度適中的小快板做為整個樂曲的開頭。第一樂章緩緩引導出優雅浪漫的氣息。第二樂章則表現出強烈的熱情與活力,鋼琴以強有力的節奏揭示第一主題。第三樂章的風格迥然異於前兩個樂章,以沈重的鋼琴和弦為導引,小提琴於其後,以活潑生動的風格吟唱、回應,結尾若有所思。
鋼琴家安祖‧馮‧奧縈(Andrew von Oeyen)無論是本人還是演奏技巧,都讓人難忘。演奏到亢奮時,身體不斷從琴椅上彈起,搭配小提琴的熱烈激昂,張永宙舞動的裙摆,令第四樂章充滿了自由感。隨着整體力度的轉強,以充沛的活力邁向尾奏,結束在小提琴的顫音中。
最後,有兩首Encore:第一首Elgar的《Salut D'Amour》,第二首是《Four seasons》節選。再次展現張永宙精湛的小提琴演奏技巧,以及與奧縈的完美合作,贏得了全場觀眾一次又一次的掌聲。
我想,在專注欣賞音樂的同時,也在婉轉動人的樂章裡體驗生命的美好與感動。謝謝你們,年輕的藝術家。也希望你們在音樂的領域裡有更傑出的表現,為自己創造更深刻的價值。
誰會享受孤獨的自由 聽張永宙演繹布拉姆斯「奏鳴曲樂章」有感
2010年1月19日是一個春風沉醉的晚上,被譽為「音樂神童」的小提琴演奏家張永宙(Sarah Chang)與鋼琴家安祖‧馮‧奧縈(Andrew von Oeyen)聯手,在澳門文化中心幾近完美地演繹了六首作品。行奇怪地,開門見山的第一首曲---布拉姆斯(Brahms)的C小調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樂章(WwO 2)(選自《F.A.E奏鳴曲》)的藝術內涵和意境便產生異常的共鳴,短短五分鐘的旋律化作隔世的海韻,浪濤洗滌我的胸襟,水聲輕說世事的變幻,相對地,在其餘幾首樂曲中的感受卻沒有如斯強烈。
一. 演繹布拉姆斯「奏鳴曲樂章」的文學性
布拉姆斯奏鳴曲樂章是《F.A.E奏鳴曲》中的第三樂章,是一首C小調諧謔曲。開始便彌漫著不祥的預感,命運的陰霾籠罩著自我的天空,殘影忽遠忽近,一股懸宕的威脅不斷蘊釀翻騰,接著「逃不過的宿命」以更強烈的姿態再度現身,在C大調隆重登場後,經過一輪費力的奮鬥和掙扎求存之後,英雄氣慨得以彰顯,凱歌高奏,並以排山倒海之勢宣告勝利,命運中的一波三折暫告平息,代表雄偉及光明的C大調作為尾奏,在富麗堂皇的修飾中結束,嶄露久違了的曙光。
張永宙的琴音蘊藏著豐富的想像力和強韌的震懾力,她將熟練的技巧融於音樂的表現中,釋放強大的能量,讓人不能自拔地聽她的傾訴,從而尋找自己精神的故鄉。整個樂章演繹出一種無情的威脅,幾乎所有曾經剎那出現的平靜都是短暫而虛幻的,一股似曾相識而莫可名狀的壓迫感幾度襲人而來,渺小的生命體縱有「冷眼對血路」的英雄氣慨,在「寂寞是命途」的召喚下,有「命運不得我挑選,前途生死自己難斷」的無奈和悲悽,予人一種無法擺脫命運捉弄的無力感。
二. 上演「命運的抗爭」------ 由C小調到C大調
布拉姆斯「奏鳴曲樂章」從憂心忡忡的C小調開始,帶著陰森詭異的氣氛逐步延展,卻在明亮的C大調中結束,彷彿「撥開雲霧見青天」,像要表達「誓要與命運抗爭,決不被它征服」的方向感。其實從C小調轉到C大調,在樂理上只是稍稍變了音階,在情感表達上卻是一記「三江潮湧波瀾闊,九州音悲天地驚」的轟天劇變,更是一種抒發個人意志和情懷的浪漫主義手法。因此,樂章令人聯想起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命運》也是合情合理,因為兩者從「修辭」乃至「詩意」都有異曲同工之處。
三. 走向「自由但孤獨」的英雄路
樂章的旋律表現出矛盾的自我激化,那位寡言、內斂但無比自信的英雄形象被鮮明地烘托出來,真正做到要言不繁,而戲劇性更達到「舉頭望明月」的懸空高度,如詩般的漸進性和曖昧性亦得到適度的保留。張永宙的小提琴,和奧縈的鋼琴,兩件配合得天衣無縫的樂器被賦予靈魂,奏出生命的洪流,在熱切喧鬧的主樂段,每句的高峰用上交錯節奏(切分音)及加上重音記號,顯得勁度十足,將「讓我攀險峰,再與天比高」的意境進一步提升至天人對壘的嶄新高峰。
當張永宙的小提琴琴音在河水中「自由」流淌,奧縈的鋼琴琴音卻映照著「孤獨」英雄的形單隻影。樂章中的英雄在享受「自由」萬般美好的同時,要適應和面對希臘式英雄始終「孤獨」的悲劇性,那是一種「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的俠骨柔情,與「指天笑罵,捨我誰堪誇」的磅礡氣勢一脈相連。
「自由但孤獨」是真英雄的必經之路,「自由但孤獨」正是《F.A.E奏鳴曲》的終極主題,「自由但孤獨」也是每一位藝術家、音樂家憧憬達至「超自我實現」和忘我境界所必備的先決條件。但「享受自由」是否意味著「孤獨」的必然性?「享受自由」是否象徵著為求實現登峰造極的「老莊」境界,便擺脫不了「犧牲小我」甚至「犧牲一切」的宿命論?
四. 追逐布拉姆斯「思想的軌跡」
布拉姆斯在十九世紀向世人展示生命的圖騰,張永宙卻在廿一世紀追逐布拉姆斯思想的軌跡。守望存在距離,紙屑隨風飄渺卻具有份量,追逐前人思想的軌跡本身就等同勇敢面對「流淌的孤寂」。當你走進音樂大師的「悲慘世界」,感受天才演奏家的「百年孤寂」,綿延的自我正短暫邂逅擁有超脫世俗的靈魂,哪怕「自由但孤獨」的「烏托邦」只是虛幻的天堂!是愚者的福音!是智者的狂想!
張永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音樂天才,相信她在進入渾然忘我的演奏狀態時,觀眾閉上眼睛洗耳傾聽,聽得撲朔迷離,根本分不清這位演奏者孰男孰女;當她拉動琴弦,就如一位射術高明的英雄豪傑,置身「大漠風塵日色昏」的氣場之中,企圖一箭雙鵰,而她垂手可得的獵物,竟然是「脫俗的自由」和「永生的孤獨」!
2010年2月4日星期四
非常老竇?不非常!
澳門文化中心歷經三年時間籌備打造──「駐場藝術創作(AIR)計劃」的項目──一個由澳門人原創的音樂劇終於誕生了,這齣本地薑作品給澳門的觀眾帶來驚喜嗎?給澳門的文化藝術帶來希望嗎?給一群想追夢的人帶來勇氣嗎?還是......
音樂劇取名為《我的非常老竇》,英文譯為 “Hi Dad…Bye…”, 是憤怒地說:「喂!老豆,收皮啦!」抑或是不捨地說:「嗨!老竇…再見…」,要怎麼詮釋,是觀眾的權利。
■ 解讀「老竇」
《我》劇講的是爸爸和子女的關係,創作團隊沒有沿用一般的起承轉合的敍事結構的音樂劇形式,卻敲定選用挑戰非線性「概念音樂劇」,以段落式分場呈現全劇概念。序幕和終幕都是採用輕鬆的百老滙式歌舞表演,令人心情歡快。序幕以群舞開場,舞罷!舞台上紙飛機四處亂飛,表演者接過飛機,穿插講一些對爸爸不滿的說話,如:「爸爸,你好煩!」;「唔好再鬧阿媽」......等等,講畢各自把飛機投向觀眾席。然後全體演員把對老竇的不滿一起用歌聲唱出來,再加插一段「古」──老竇的傳說,把全劇的焦點集中在老竇身上。子女們怎麼看老竇呢?三個坐在沙發上喪hea、夠pei和無奈ge死樣仔女,用行動來宣洩他們的不滿。
《我》劇從開始每個子女對父親的種種反感和漫罵,到結束時齊向爸爸抒發心中愛意的真摰。子女們從不理解、討厭、反叛、漠不關心、嘗試溝通、到失去時的追悔、及至自己開始身為人父的人生過程中,終於恍然大悟,渴望珍惜與親人共處的每刻時光,是《我》劇傳給觀眾的強烈訊息。導演似乎怕觀眾不太明白,在終曲前《因你是我》加入演員對爸爸的自白,對白聽來真摰感人。但每晚分別由五位表演者自白,似是公平分配,惜時間過長。演員嗚咽流淚的傷感言詞,雖成功地加強了闡述主旨,卻把觀眾的情緒突然推向下坡,接著尾聲的歌舞又把情緒推向開心高漲,一跌一起情緒激盪,是導演故意要的效果嗎?為何不選取一篇合適的自白或是刪掉這個環節,把結尾的節奏拉緊一些。又或是用對照的方法,讓表演者在拾取紙飛機後,互相穿插講一句對父親懷念、讚美的好話,與序幕的情景相和應。
全劇以紙飛機作象徵前呼後應,在《灰色記憶》的送葬場面,眾演員把紙飛機投放在象徵的棺木內,終幕的《心跳》初為人父的爸爸開心地計劃教孩子玩中國象棋和摺紙飛機,而演員在自白後亦把手上的紙飛機投向觀眾。紙飛機──象徵父親和子女間的親子關係。
十五位演員年齡由十五歲至五十歲,來自本地不同領域的成員,經過澳門文化中心安排的各種訓練,在舞台上跳、唱、做,再加入客串的鄭君熾(該劇編劇)和何永華(特邀演員),配搭和默契都十分理想。全劇歌詞單看感覺好怪,文字讀的不太暢順,在配上音樂和結合演員的精心解讀後,聽來感覺較舒服入耳,可見舞台上三者密不可分的關聯。每首歌詞反應了每個子女對爸爸的看法,全劇由六位填詞人和五位作曲者分別完成,其表達的心情及作品風格各異,從各自獨立的故事來看是沒有問題的,串連起來就有點不太暢順的感覺。
特別是第七場,講述一個生來不知爸爸是誰,渴望擁有父愛的情懷,當得知爸爸的工作場所,悉心裝扮期待相見而最終不敢相認的複雜心情。這場由慣於中性打扮、偶爾反串男孩的關若斐穿著長裙演繹,把單親家庭長大的小女孩缺乏父愛的落寞演得恰到好處,可是唱女聲的感覺並不甜美,沙啞中缺乏柔情。而導演由第六場到第七場轉入悲調,把先前的歡樂氣氛一掃而空,雖然第五場《將軍阿爸》是轉折的緩衝,仍讓觀眾感覺有點兀突。其後第八場的蔡子健扮女裝學跳芭蕾的搞笑氣氛,又把觀眾帶進歡樂之中。第九場的《門.門外》,講的是父親與子女的隔膜,高亢的歌聲與曲調和衝突立體浮現,何永華飾演的爸爸唱出《心裏密碼》,在優美的鋼琴樂韻伴奏下,襯托出被子女冷漠對待,為人父的悲嘆!一句「長高太多,有代價!」展現了現實生活中的兩代矛盾,父母都希望兒女快高長大,但子女成長後彼此出現的代溝和缺乏關懷,也是為人父母者所不願見的。
《我》劇舞蹈的編排很好,標準、動感、優美、風趣皆有。而表演者在舞台上的走位,在視覺上,立體感很強,配上恰當的服飾,表演效果不俗。演技方面各式各樣,如第三場的阿June和April兩個女孩的天真爛漫,和兩個爸爸大跳社交舞,風趣生鬼。《我唔信有DNA》的葉欣然和六位妙女郎合跳的舞步,令人想起神探俏嬌娃的造型,演繹方面亦帶點黑色幽默。《夢幻芭蕾》中的標準芭蕾和搞笑芭蕾強烈對照,充滿劇場效果。為什麼不著男裝舞衣,而刻意穿女裝呢?是故意對父母的刻板要求提出無聲抗議嗎?展示生活片段中的《長不大的老竇》和《門裡.門外》的可憐爸爸,加上打Band一幕給觀眾的現場感更是十分強烈。而在《一封給爸爸的信》中,在失去父親時追悔,曾經是「難於遵守你嘴裏的歪理和偏執偏激的設想」,卻因「你給我可景仰」,送葬一幕沈雁用葡語唱出《O Caro Parde》,配上聖詩的莊嚴樂韻,令人有一種「樹欲靜而風不息,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感嘆!隨後各位演員曲膝側身躺在地上,如同母體內的嬰兒胚胎,啊!新生命來到了。從「死」到「生」,喻示生生不息,給人永遠的希望和快樂。而嬰兒的誕生,也讓初為人父者明白到「養兒方知父母恩」的道理,《終生伴隨》與《因你是我》同時道出了父子兩代間的真正關係,也是全劇帶給觀眾的主要訊息:珍惜身邊的人,特別是家裏至親。
故事由叫老竇收Dad,到逝者如斯的追悔懷緬,附合了英文劇名“Hi, Dad...Bye...”;而中文劇名中「非常」一詞可解讀為「異乎尋常」,那麼劇中所指的老竇,是否真的「非常」呢?從場次的順序,出現或隱藏的老竇分別有大細佬型、爆粗型、斯文型、健碩型、師奶殺手的靚仔型、沉默寡言型、幻想不真實型、標準型、嚴苛偏側型、好爸爸型......等。他們都是現實生活中有血有肉的爸爸形象,是實實在在的角色投射。但在現代的仔女心中,若父親不及嘴型,便感到十分難受,視之為異類怪客。這裏「非常」一詞,細想不該是有什麼出眾之處,只能表示子女心中對自己老竇強烈不滿的情緒。
■ 表演過後:是結束!還是開始?
故事結束後,澳門文化中心播放了三年來的準備片段、訓練花絮,讓觀眾知道一齣舞台表演背後的辛勤奮鬥。屏幕上最吸引人注意的是「比夢想更可貴的,是願意追夢的勇氣」這句話。然而站在舞台上,只有勇氣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追求專業和美的執著,更需要不斷的舞台實踐。三年磨劍,為的是成就一個本地原創音樂劇的誕生,三場表演過後,成員們會否繼續為追夢而努力裝備,抑或隨著歲月消逝而與夢想疏離,愈走愈遠......。可幸的是,從資料得知參與這個駐場計劃的學員自發組成「無名劇團」,並獲得導師謝漢文(Mohamed Drissi)義務繼續為他們授課,學習更多關於音樂劇領域的知識。劇中的老竇傳說中,竇燕山的祖父囑咐他要學好兩文三語,不就是要時刻裝備,待有用時可派上用場嗎?搞文藝活動,不是表演一場「花生騷」,需要持續不斷地悉心栽培。學員要堅持,籌辦的單位也要堅持,如此才會綻放美麗的花朵和結出堅實的果子。賭權開放後,澳門經濟在急速起飛的同時,我們的政府,是否願意為我們的精神文化給予大力支持、培養人才,發展由澳門人錘鍊出來的文化果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