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利
伍宇烈的《澳門故事》系列以衣、食、住、行為題材,繼去年《秋水衣人》得到廣泛的回嚮,今年的第二部曲以「行」為創作題材,炮製出以探討當代女性身份及生活處境的舞蹈劇場《行行出狀元》,並以女扮男裝的中性形象,借日本寶塚劇團的易服裝扮來打破女生面對日常生活中各種命題。以工作坊形式在短時間內帶領三十位不同背景的女生踏上舞台,而當中有部分女生更是首次在舞台演出,相信導演銳意要走出一場思想跟肢體的實驗劇場製作。
以寶塚劇團為形像的藍本,也就預先設定了一種中性的形像。從1913年至今,這種短髮、粗眉、英俊、文質彬彬及冷艷集於一身的寶塚形象,在日本女性心目中佔著祟高地位,就像日本少女漫畫男主角一樣,他(她)們是日本女士們理想化的男性形象。伍宇烈巧妙地借用這種高度商業化的形象,女與男的身份挪用,標誌的西服,短髮,低沉的聲線,一種性別的扮演遊戲。這種假設性的身份象徵下,加上百老匯式的音樂,構成了一幕幕對女性身份的探索。
開場序幕在演出的芭蕾舞演員,跟觀眾一樣隨意入座;一排排整齊而看似沒有盡頭的椅子,沒有特別佈景,是工作室但又是前台,又像一副去蕪存菁而未經雕琢的妝容,把舞台重歸於舞者的肢體中。在熱鬧非常的百老匯式舞曲配合下,沒有專業舞者的體形,沒有考妙熟練的技巧,但各舞者有著無比的勇氣,面對觀眾訴說各自的藝名,並利用肢體、語言探討關於男性形象的象徵,從玄奘、悟空、沙僧、牛魔王等在《西遊記》中的情與義,斷斷續續的故事章目,從《A Chorus Line》、瑜珈訓練、十三響、家書讀白、軍訓、領帶、父親、自衛術等,嘗試扮演各種父權社會中的男性形象,豪邁、聰明、花心、好色、口多、重情義等傳統社會既定下來的男性形象。導演把幕後訓練形式放置於舞台,把台前台後兩個空間模糊化。另一方面,在舞台旁邊的一排整齊的椅子,重複又重複地築起了一道邊界,就像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是否在告訴觀眾距離出現了,邊界亦同時存在。第一幕完結時,各舞者嘗試跨過這條界線走出舞台。於末段各人在舞台上卸妝及終結前各舞者巧妙地運用緊密排列的椅子,幻化成人生中不歸路,一條你和我仍然走下去的路。
多場群舞的展開,舞台上的三十位舞者熙熙攘攘。當中不難感受到各舞者的力量以及對舞台演出的堅持。在群舞編排中多次出現以一敵眾的情況出現,是有意?還是無意?可以感受到傳統師徒的教與學過程,但這是否隱喻為一種監視?是否如傅柯對「全景敞視」監獄的規訓權力分析,在社會各種機制下形成自我監視。這種規訓在「十三響」一幕中得到充分的表達,不論男性女性從小所接受社會既定下來的一套傳授知識的過程,無可備免地跌入社會大眾及媒體所塑造的道德規範中成長。而模仿意大利型男一幕,在電影教父的配樂襯托下,更是把這種大眾媒體所塑造的「型」發揮極至,到底有幾「型」?是否身體就有如時裝及既定價值的標本,一副沒有反抗能力的「屍體」,我們的價值觀是否一直被塑造?我們是否在全盤接收?甘願跟隨主流社會的塑造而自我監視?
劇中不停出現對男性形象的塑造,從這些塑造男性形象的元素中,亦反照出在傳統社會中女性的所不能講爛Gap、講粗口、抽煙這些過去社會中的女性禁忌,今天是否還存在?如果只以這二元方法作討論是否過於淺薄。君不見當今女性對上述禁忌已設有任何顧忌。在職場、家庭、學校……廿一世紀的今天女士已有相當高的社會地位,是否只是導演的一廂情願?還是導演所預設的一個陷阱?給觀眾一個盲點?是否男性永遠擁有主導而女性永遠是從屬角色,是否我們簡單化了男與女在社會的角色?如果講粗口的議員是女性,事情又會如何發展?如果那個月入三萬的港女是一位港男,又有無有媒體大造文章?
相信這是伍宇烈在工作坊的一個重點,讓舞者再次重新認識自己,打破舞者的既定道德框架,準備一個身份重新配置的機會。在急速的城市化生活中,只有跳出原有生活方式,嘗試日常生活中所不可能,才有機會再尋回自己。在這零碎的段落裡,就讓我們再次問一下自己,我們現今到底了解自己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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