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玉
香港八和會館六月二十七日在澳門文化中心綜合劇院上演粵劇名戲《斬二王》,採用粵劇古腔中州音官話作為舞台語言,遵循傳統排場,劇本則「留古」又「從新」。
《斬二王》原屬清代「大排場十八本」之一,講述宋太祖趙匡胤聽信愛妃讒言,借醉錯斬忠臣鄭恩的故事。劇本後於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被改編,人物名稱均易,然故事情節仍與原劇無大差異。此次香港八和會館呈現的《斬二王》之劇本,由香港已故粵劇編劇家葉紹德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參照藝人的憶述及整理全劇內容,然後重新編寫。其故事梗概仍傳承五十年代的改編本,但在情節的縱向發展上,大大豐富了鄺瑞龍(二王)與張忠(三王)兄弟結拜的細節,並加創了二王妻子張氏與張忠義結金蘭的伏筆,以及二王誤會他們兩人存有私情而斷夫妻情、絕兄弟義的波瀾,這些貫穿第一至第六場近一半回目(共十三場)的「前奏」安排,生動描繪了二王剛烈的性格以及張忠與鄺瑞龍夫婦間的深厚情誼,為整個故事的後續發展作了十分充足且有趣的鋪墊。
然而,整齣戲後半段的情節安排卻是重點不獲突出,細枝末節造成拖沓。《斬二王》顧名思義,高潮應在皇帝司馬揚判斬二王那場出現,龍貫天在前十場的演繹雖是文戲勝武戲,但對二王英雄氣魄與張揚性格的把握都可謂活靈活現、恰如其分,惟獨「大難臨頭」的關鍵時分,奸妃、龍頭都打了,但「怒打」得不夠「怒」,被拉出李妃後宮時居然不叫罵、不喊冤,毫無怒發沖冠、怒氣沖天的架式,與之前著墨突出的剛烈性格完全不符,亦嚴重削弱了「蒼龍歸天」的氣勢。實際上,葉紹德的改編與香港八和會館的舞台演出,都將故事重心置於張忠保奏、張氏代夫報仇的尾聲,這也符合戲劇貫有的「高潮落、戲即止」的規律,但若能將中心場幕「判斬二王」演得更加有聲有色的話,整齣戲才可謂「有名有實」、高潮迭起。另一邊廂,新劍郎對皇帝角色的表演,尤其在判斬二王這場,也止於強調昏君之昏庸、無稽,天子本應有的威嚴則毫無蹤影,雖烘托戲劇效果,角色本身卻顯單薄,這一瑕疵在劇末換由阮兆輝出演皇帝時仍然存在。另外,戲中對司馬揚與鄺瑞龍、張忠兩人結拜及隨後論功封賞情節的處理猶如「走過場」,對於故事發展無任何推波助瀾的實際功效,大可省略,加由「國舅遊街」中的唱詞簡單交代即可。「代夫報仇」一場特別加了配馬功架,可惜功夫耍得悠哉,加上略嫌過於輕快的配樂節奏,與張氏急切報仇的悲憤心情並不吻合,也無法體現三軍緊鑼密鼓、整裝待發的氣勢。
香港八和會館今次嘗試「復興」古腔粵劇的演出,並未讓大家看得過癮。演員「武」得過「文」,打得過假,每每甩辮以抒發角色情緒時又顯得生硬。當倒數第三場出場的羅家英進行跳架、剷椅等特技功架表演時,觀眾給予熱烈掌聲,原因很簡單,武戲部分由頭至尾都缺少值得喝采的真功夫,偶有這樣的演示,雖嫌「蹩腳」,大家仍不吝讚賞。粵劇行當腳色從「十柱制」到「六柱制」的歷史轉變,使得行當分工不如舊時那般精細,如今又要文又要武的演員在單方面的造詣,自然不如以前專文專武的腳色表現得那樣精湛。由此,筆者亦聯想到專才教育與通識教育之間的矛盾及各自的優劣,雖然兼顧不易,但捨棄其一並不可取,就粵劇發展來講,亦是如此;所以,八和會館「復古」行動之積極意義值得肯定,若能在唱腔及排場之外的其他方面都發揮各種腳色之長,展現舊時粵劇的部分原貌,粵劇後輩及戲迷則定能受益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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