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在黃金地上的農莊
文:在思
與戲劇農莊的一席話
剛演過 《亞當物語》,辦完「Theatresports」,戲劇農莊又趕緊籌備由澳門文化中心主辦的《海角紅樓》,確實忙得不可開交;與該劇的製作總監Jacky(李俊傑)訪談兩個多小時,明明一面倦容的他卻越說越起勁:談起話劇演員與粵劇界前輩的crossover,在資料搜集中認識到傳統劇藝的趣味點滴,既是雀躍又期待;論及劇團在澳門的經營環境,對資助政策理解之餘卻又不失憧憬;偏偏觸及劇團普遍的紀律問題,重人情味大於認真改進的業餘心態,卻忍不住大呼頭痛……正是愛之深,責之切─儘管我們一直都以為,不受約束、率性而為都是從事藝術創作的「藝術家」應有特質甚至是可包容的權利,但原來對自身的要求,一絲不苟,正正是不少出類拔萃的藝術名家的成功之道。
向粵劇「潮」人致敬
《海角紅樓》中的主角正正就是這一號人物,對粵劇藝術的熱愛和追求,大大超於自身的需要,為著崇高的理想放棄眼前的安逸,成就了一代名伶的傳奇故事。《海角紅樓》本為粵劇折子戲,以粵劇為題的舞台劇,先前已有陳寶珠主演的《劍雪浮生》,但今次李宇樑特別為澳門戲劇農莊撰寫的這齣戲,仍可說是冷門之選。雖然劇團再三強調這不是一個直接述說粵劇名伶紅線女生平的故事,但女主角雪裡紅對藝術不斷追求,積極求變的創新思維,相對以嶄新的「紅腔」對粵劇發展最為深遠的「女姐」,大概也絕非「不謀」而合。
紅線女生於粵劇世家,對粵劇既有濃厚興趣,卻又花三年時間學習京劇,亦參考昆腔的唱法,將京腔、昆腔甚至西洋歌唱技巧融入傳統旦角的唱腔中,成為別樹一格的「紅腔」;她更勇於將改編的《蝴蝶夫人》及沙翁名劇搬上粵劇舞台,大膽創新,豈只一個「潮」字了得?在傳統藝術上掙扎求變,當中的百折不朽的堅持絕對不可能是藝術家簡單的「率性而為」。
跨越傳統粵曲及青年話劇的鴻溝
問及Jacky擔不擔心以粵劇為題的故事吸引不到青年觀眾,他反而喜孜孜的表示相信《海角紅樓》能讓青年人體會到傳統粵劇的優美,也期待將觀眾層拓展到年長的一輩。
相對於以澳門的集體回憶為故事骨幹的《紅顏未老》,《海角紅樓》」將視野進一步拉闊,見証了中國內地於抗日期間的歷史演變,對於越來越意識到自己「中國人」身份的年輕一代,這也是不應只停留在教科書上的重要一頁。另一方面,女主角雪女紅在亂世中對藝術鍥而不捨的追求,對活於繁華盛世的浮光掠影下的澳門年青人來說,也著實有其社會意義。
為了將劇中粵劇的原素更真實的呈現在舞台,除了廣泛的資料搜集外,戲劇農莊更邀請本地的粵劇前輩趙興華及郭瑞瓊教授粵劇功架,既讓演員獲得粵劇的基本訓練,亦為兩方的藝術工作者締造了難得的交流機會,也貫徹戲劇農莊今年積極開拓與不同模式的表演藝術互動及交流的運作方針。
「蝴蝶春情」以外的焦媛
以《蝴蝶春情》」(內地譯《蝴蝶是自由的》)而聲名大噪的焦媛,在Jacky眼中是非常勤力和認真的專業演員,亦具戲曲演唱的經驗,因為此把她視為女主角的不二之選。據聞她看罷劇本以後,決定推掉大部份的工作,在澳門逗留整整兩個月,學習粵劇的唱腔與身段,為演出的做好準備。
對頗為多產的演員來說,一年中花上六份之一的時間逗留澳門,「代價」不輕,如果為名為利,應該有更多好的選擇─焦媛的選擇叫筆者對今次的劇本多了期望,同時也意識到專業演員對自我的要求及對藝術的堅持。「台上幾分鐘,台下十年功」,演員竭盡所能的裝備自己,為的就是在舞台上呈獻給觀眾的一刻,當中如果還能以常理去計算的,只怕就說不上為藝術而犧牲吧。
選擇與犧牲
說到犧牲,像是很嚇人似的,只怕我和絕大部份的你,都沒想要有這麼遠大的理想,但想深一層,我們每天不都是不停地作出大大小小不同的取捨嗎?大學生為了兼職,放棄用功讀書甚至上學的時間,但也有上班一族忙了一整天,也要撐回校園去;現在只怕有更多的學生,趕著接受賭場的高薪厚職,乾脆連大學也不上了.……我想我們都沒有清高到足以批評青年人的「捨難取易」,但卻是不得不由衷的佩服那些為了遠大志向而放棄眼前利益的人,要不是他們都願意放棄,只怕粵劇界不會有影響深遠的「紅腔」,甚至話劇界也不會有默默耕耘的戲劇農莊。
沒半點誇張,年輕人要組織劇團,「機會成本」的確不低,要放棄私人時間、拍拖的機會、兼職的外快,更甚的是,不容易獲得家人認同,因為搞戲劇實在花時間又沒甚「錢」途─大概十多年前的詹瑞文也沒萬萬想到會開闢到現時的一片新天地罷。
艱苦經營,逆流而上
要認真搞起藝術來,說到底是容不得半點退讓的。面對辦公室租金的上漲,製作支出的龐大,劇團營運的大大小小基本需要,戲劇農莊一直十分努力去開發資源:除了門票收入外,也承包藝術推廣活動的行政及節目協調工作,積極地與各資助團體加強溝通─對於各機構和部門的現行運作,頗見墨守成規的行政制度,Jacky倒能很包容地表示,理解既有運作的模式斷不能一朝一夕靠少數人的力量就能改變的,戲劇農莊期望藉著自身更好的成績去取得更廣泛的認同和支持。
這取向也許會有人嫌被動,甚至流於圓滑,但想深一層這豈也不就是一種「律己以嚴」的專業態度及個人修養嗎?所以對於演員遲到、缺席排練,Jacky倒會一反常態的激動起來─儘管他指現時演員的紀律已經比從前進步了不少,但《海角紅樓》既由大部份澳門演員擔綱演出,看得出他也非並無掛慮,同時也期望透過一位絕代名伶的故事,與大家來個真切的「專業」體驗。
黃金地會是農莊是好土嗎?
戲劇農莊既遇上了澳門經濟急速增長的黃金時期,也碰到了政府大張鑼鼓推廣文化遺產、創意工業的機遇,結的果子不少,可是農莊依然貧窮。
也許不少行外甚至行內人都以為藝術家捱窮是理所當然的,當中不無誤解;或許會有些藝術團體會不屑於依賴資助生存,然而要發展總得有一定的進程─除非我們都滿足於一個自負盈虧的小本經營。有聞戲劇農莊最近終於獲得了首次行政費用的資助,總算是資助組織對藝團營運理解上的一個小小突破吧。
擁有三位全職、兩位兼職工作人員的「戲劇農莊」,在澳門算是僅有而又「最具規模」的全職劇團,招聘時先要問「最低工資」─應徵者最低可餬口的工資要求。在清潔工人、護衛都開始嚐到了經濟發展的甜頭,我們是不是可以寄望政府在大力推行文化遺產、各部門引進更多優質文化節目之餘,也可以為本地的藝文團體締造更理想的生存空間、甚至是發展生態呢?
戲劇農莊今日的堅持及耕耘,將來能否培養出如「女姐」般影響深遠的戲劇大師實不得而知,但一齣《海角紅樓》,也許至少能為劇場觀眾撒下一顆種子,說不定在某一天、某一處會結出珍貴的果實來。
(《海角紅樓》預計於十一月於澳門文化中心小劇院公演, 確實日期及票價待定,詳情稍後於澳門文化中心網頁www.ccm.gov.mo公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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